【周六的晚上我已经上床了,小女儿慧在我门口说,妈妈我今晚在姐姐乐乐的屋里睡觉,她要和我聊八卦。 我想起早上,我和大女儿一起吃早饭,乐乐抱怨,和你聊天没意思,慧怎么还不起床?】
她们姐妹俩相差四岁。记得我怀孕小女儿的时候,乐乐期待着妹妹出生和她玩。终于等到妹妹出生了,她发现她只能摆弄摆弄这个小家伙,捉弄来娱乐:她把小宝宝扶起来靠在枕头上,松开手,看她倒下,乐得哈哈大笑。。。。 很快,她又下意识地知道这个小家伙转移走了爸爸妈妈的注意力。她必须开始独自一人睡觉,曾经一度总是清嗓子,眼睛边上偶有抽搐。医生说她精神紧张有 Nerve Tics。 经过我们的调整,确认对她的关注,她的症状不久就消失了。
乐乐时常嫌妹妹烦着她,也经常取笑贬低妹妹。7、8岁以前的妹妹很害羞,很不自信。我经常责备姐姐打击妹妹的自尊心, 还告诉妹妹的老师,慧家里有个可恶的姐姐,拜托老师在学校里多鼓励慧。 慢慢地,妹妹也长大了,她们开始互相贬低取笑对方。
我常给她们讲我和小姨的故事,我妹妹比我小5岁半。 我记得, 到她出生之后大概一年左右的时间,爸妈分居两处,我们和妈妈住在一起。 妈妈每天上班前把妹妹送到幼儿园。 在我们家属院里闲荡的我,没人玩了,就去幼儿园看她,把她接回家。那个幼儿园把所有的从出生到2,3岁的孩子都放在一起,我十分担心有人欺负我妹妹。 记得一个画面,我一只手抱着个大包袱(裹着妹妹的襁褓),把她一部分重量放在右边大腿上,并用膝盖顶住门, 另一只手困难地摸到挂在胸前的钥匙去开门,差点把她掉了。 我们去西安看爸爸,在火车站爸爸买了好多上海泡泡糖给我们,妈妈放在一个篮子里,对我说每天我和妹妹一人一个。她那时会吃泡泡糖吗?印象中,她到了初中,我还教她如何吹泡泡。我妈妈让我用奶瓶喂她,我有时故意把奶瓶从她的嘴里拿出来放在她嘴边,看她哭,再给她,再拿开,她再哭,。。。 在我快上小学的时候,我们搬到西安和爸爸团聚了。 一、二年级时我和住在我家对面的小男孩关系很好。我们一起带着妹妹走路去小寨公园玩。夕阳西下了,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,他背着妹妹。有一次我的一个同学到我们家一起写作业。妹妹不知道为什么朝她吐唾沫,把人家气走了,我尴尬极了追着同学出去不停地道歉。有的时候,她也是我的道具。有一次爸爸出差,一天晚上妈妈去参加单位组织的看电影活动,让我在家做作业,看着妹妹。我好想看一个电视,就把妹妹放在电视机前。等妈妈回来,我说,妹妹要看电视,并赶紧把睡着的妹妹抱回我们的房间。妹妹上幼儿园的时候,我偶尔也去接她,记得我故意直着手掌,让她的小手牵不住。我们六年级小学毕业要考体育,其中一项是爬竿。我起初一点也爬不上去。爸妈带我们去公园玩,6、7岁的妹妹看到爬竿,说她来试试,居然非常轻松地爬到顶端,还下来又爬上去。我说,她应该天生就是猴子。于是在她的指导下我苦练了一段时间,考试的时候居然可以来回爬上去四次,得了优。大概四五年级开始到初一、初二,每次我和朋友们出去玩,我妈妈总是在后面喊, 把娃带上。我的朋友们有时会笑我有个尾巴,大部分时候,她们也和我一样高兴地充当大姐姐。我妹妹依然记得那个给她大苹果吃的姐姐,点评她喜欢哪个,不喜欢哪个。我天生喜欢“好为人师。” 过家家最喜欢和妹妹扮老师和学生。我还用零食来诱惑她跟我学单词或算术。她记住了一个单词或者回答对一个问题,我就给她一个糖衣花生豆。
我学生时期好像以学习好闻名邻里,我妹妹则是以体育好闻名。记得她刚学会滑旱冰,她到哪里都穿着旱冰鞋,包括上下楼梯,包括去小卖部打酱油。她像个男孩子,骑自行车可以直接骑上骑下台阶。我们两个看《几度夕阳红》,她说她是小白,骑自行车带我也要让我坐在前面横梁上, 后座则也夹个球什么的。暑假,我们在家做搅糖,烧坏了一个锅。把妈妈买的水仙花根当洋葱放进炉子烤。 我们一起看了通宵的《东京爱情故事》。 我们睡烦了单人床,就让爸爸给我们把双人床撑起来。夏天午睡,我们为了谁越界而打闹,爸爸在我们之间放了一个棍子,说这是界限,我们又为谁越过了领空大打出手。我从六年级开始和母亲闹变扭。有一次下定决心准备离家出走,出走到哪里呢?妹妹陪我走路去护城河公园,我们聊天,饿了,就回家了。 从小到大, 我们两姐妹打了好,好了打。爸妈说我们见不得,离不得,直到我上大学。 妹妹到了高中,大家才发现她其实是个全才。她不仅体育好,拿过我们省里的跳高冠军,田径项目样样都好, 还打篮球,踢足球;她学习也好。 她小学的时候,作文一交上去,老师就给全班念; 高中各个科目都显示出独到之处。 她还喜欢唱歌。14岁,她把学生证上的年龄改成16岁,去参加唱歌比赛。 我陪她一起去,在外面听她唱《我想有个家》。我到了大学,离开家,最想的就是妹妹。每次放假回家,我都给她买礼物。 我们再也不打架了,一年暑假我又要离家返校了,妹妹说,我们一个假期都没有吵架哦。我说,那你说,我们找点什么吵一架吧。后来,她被保送到我上的人民大学,我们又在一起呆了两年,直到我出国。 有一次她和我一起被我们班的一个男同学撞见,他说,咦,姐妹花呀!
美国的文化不一样。大女儿幼儿园时,我有次和一个印度裔的妈妈聊起来。她说她让7岁的女儿帮她照看一下妹妹。她女儿回她, “她是你的女儿,不是我的女儿。你要自己照顾她。” 我感悟,不能像我妈妈那样在乐乐身后喊,把娃带上。 我就读于位于华盛顿首府的美国大学期间,曾经租住在Bethesda一位校友的独立别墅里。她关心她每一任房客,热心地帮她们出主意,找工作,甚至管到她们的男朋友身上。她帮我改简历,教我单词cross的不同用法, 我也给她做中国面吃,让她十分高兴,炫耀于邻里。日益熟悉,我叫她Linda mom。 她告诉我,她的房子是她逝去的先生二战之后4000美元买的。 她的两个孩子一儿一女都在这个社区长大。在两个孩子小的时候,他们和邻居的孩子们一起每日自己去上学,放学了在附近的街道疯跑玩耍,直到听妈妈喊回家吃晚饭。 我告诉她,我小的时候在中国也是这样长大的。可是,不知为了什么,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。曾几何时,我们的社区不再安全,孩子们不再能独自玩耍,大人们的不放心也越来越多。 按照美国的规定12岁以下的孩子不能独自在家。于是,我也不敢让把两个孩子单独放在家,更不要提让乐乐照看妹妹。
乐乐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的朋友圈,她们一群朋友们,知道彼此兄弟姐妹的存在,但大部分情况,大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抵触和小孩子们一起玩。乐乐有朋友来的时候,她们就躲在房间里,不带妹妹玩。有一次妹妹和她的小朋友用一个棍子沾了一点狗屎,把棍子从门下的缝隙里塞进姐姐的房间。看着姐妹两个闹得不可开交,我怀念起乐乐很小的时候,一次我们在梅西百货买被子,我和爸爸在挑选。把妹妹的婴儿推车放在一边,有几个孩子路过,说,多可爱的小宝宝,并走近慧的婴儿推车。这时,乐乐立刻跑过去,把婴儿车推走,并凶凶地对那几个和她一般大的孩子说,“她是我的宝宝!” 当然,姐姐没人玩的时候,也和妹妹玩老师和学生的游戏。 她教妹妹骑车。 等到妹妹可以骑车了,我就让她带着妹妹一起骑车上学,放学顺路接妹妹一起回家。 别的家长告诉我,她看到乐乐带着妹妹骑车过马路。慧有一次放学等不及姐姐,让他们班上一个小男孩带她一起去姐姐的初中找她。 也听乐乐抱怨妹妹骑车像蜗牛,慧告状姐姐把她甩了,让她害怕。我就和姐姐谈谈条件,她就同意多照顾一点妹妹。我们出去旅行,那他们两别无选择,是彼此唯一的同伴。记得前几年,我们去旅行,乐乐学会了做小电影,她和妹妹每天晚上回到宾馆就是打开电脑做“第一天” “第二天”。。。 和妹妹一起在屏幕前录下她们这一天玩了什么,尤其显摆一下她们买到的小纪念品。 在家里, 乐乐喜欢烘焙,也喜欢做她们喜欢的早餐和烤土豆,她有空的时候就带着妹妹做点心,或者做waffles, 烤土豆.
乐乐五年级,有次在学校和朋友闹变扭。 我看到她回到家一直难过,可是她不肯给我说一个字。慧告诉我姐姐的好朋友把食物扔到她脸上。她只是默默地走开了。乐乐是个守口如瓶的人。记得她学前班有次被一个男孩子踢了,她一年以后才告诉我。她从烤箱里拿东西不小心胳膊上被烫了一个两寸叶子大小的伤痕,一个月之后我注意到了她才告诉我。当然,还有一些我得从不同渠道一点一点拼凑才了解个大概的故事。 我感激慧给我的一点线索,慧是个敏感而善良的孩子。于是,我给乐乐的老师发了邮件,希望她找机会问问乐乐并帮助她。她的老师和几个涉事的孩子做了详细的调查,我看到乐乐高兴了,我也高兴了。 老师给我详细说明了她了解的情况,乐乐也有错。不过,对我而言,重要的不是事情本身,重要的是老师能花时间帮助孩子们解决问题,另一方面,从这个事件,我的乐乐了解到我始终在她身边关心支持她,她的老师也值得信任,她的朋友也知道对错; 期望她能够对她的父母,她的老师,她的朋友多一些敞开心扉。有了这些信任和交流,孩子们都会更好地成长,一天天成熟起来。
几年前《冰雪奇缘》上演以后,每当姐姐关上门做作业或者和朋友网上聊天时,妹妹一无聊就在姐姐的门口开唱,”Do you want to build a snowman?” 乐乐吼着让她走开。乐乐喜欢漂亮的衣服,挑衣服十分耐心。慧有时也喜欢姐姐的衣服。记得有一次她看着姐姐穿着一件毛衣,说,等你长高,这个衣服穿不上了,可以给我吗?乐乐说,好的。 她们小一些的时候,我有时会买同样的衣服,感受一下有双胞胎的感觉。后来,乐乐大了就不肯和妹妹穿一样的衣服。不过,我们有办法,尤其挑衣服对我和慧来讲都好费时间。我们可没乐乐的耐心。于是,每次给乐乐买衣服,我就问慧喜欢不?喜欢我们就买个不同颜色的,或至少不同尺寸的。 也告诉乐乐,她挑的衣服好看,她有品味,我们当然要学。而且妈妈没有那么多时间再选别的给慧。乐乐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状况,只是要求慧不可以同时和她穿一样的衣服。
慧11岁的生日,她在网上看到别人玩独轮电动滑板,希望这个可以是她的生日礼物。我们觉得这个主意不错,能让她锻炼身体。于是爸爸和她一起做了调研,买了一个电动独轮滑板。刚收到第一天,她看到了,没说什么,就走开了。后来她告诉我,她第一眼吓着了,“这东西我能玩吗?” 不久,她看到爸爸和姐姐尝试,自己也开始跃跃欲试。经过一两天时间练习,她居然可以自如地驾驭独轮滑板了。从此,独轮滑板成了她的代步工具,我们去外面遛狗,她则踩上独轮滑板,在家里去趟厕所都滑着独轮滑板前往。这让我想起当年穿着旱冰鞋到处跑的妹妹。 乐乐比较小心,始终放不开。我们一起去附近的教堂练习。慧也拉着姐姐的手帮她练习,不过她更愿意姐姐和小狗芒果都坐在红色的小拖车里(wagon), 她踩着独轮滑板,拉着拖车, 一圈一圈,拉风。 好像踩着风火轮的哪吒。
乐乐偏数学和抽象思维,喜欢艺术,喜欢精致的东西。我觉得她能当一个数学教授。不过,她期望自己以后学电脑,在像谷歌一样的大公司工作。她自己还了解到,谷歌的研究部门比大学的研究设施水平还要好还要高。 妹妹也渐渐长大,热爱读书,热爱知识,狗屎都看,说什么她都知道一二。慧写作非常有趣,对数学几乎算是无感。最近一两年她决定以后当个作家,住在泰浩湖边,写作。就像马克吐温有段时间。而且她想她的故事主角会是亚裔,改改目前的主流文化。 于是乎,姐妹两开始思想沟通了。她们最近热衷一个卡通连续剧,每次饭桌上都听她们讨论里面的人物和对续集的不满意。
有次旅途,我买了个“一个姐妹相当于一千个朋友”吸铁片放在冰箱上。尽管她们姐妹俩对此嗤之以鼻,我知道乐乐和慧也像我和我妹妹一样是对好姐妹。
【刚刚慧又被姐姐赶出房间,说她回自己房间睡,说姐姐是个孤独的怪物-dweeb。】